▲硅谷银行倒闭事件引发美国国会的密切关注。图片来源：Anna Rose Layden—Bloomberg via Getty Images

• 美国银行业因“追逐收益率”陷入困境，在美联储大幅加息以抑制通胀时蒙受巨额亏损。这些亏损至今仍然存在，多位专家对《财富》杂志表示，若经济形势恶化，2023年银行业危机暴露的多个核心问题将继续对金融体系构成持续威胁。

在硅谷银行（Silicon Valley Bank）和第一共和银行（First Republic）倒闭仅两年多后，美国银行业仍因高利率承受巨大损失。多位专家对《财富》杂志表示，这值得高度警惕。特别是若唐纳德·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导致令人担忧的“滞胀”（即经济增长放缓与通货膨胀并存），可能进一步加剧贷款机构的压力。

根据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的数据，截至2024年底，美国银行业证券投资未实现亏损总额达4,824亿美元，较上季度增加1,180亿美元，增幅为32.5%。这一数字在2023年3月硅谷银行遭遇挤兑时攀升至5,150亿美元，并在2023年年底时达到6,840亿美元的峰值。2025年第一季度的数据预计将在本周公布，但4月份债券收益率飙升意味着银行业状况在今年前三个月的任何缓解可能都是昙花一现。

佛罗里达大西洋大学（Florida Atlantic University）金融学教授、曾在美联储系统任职十年的雷贝尔·科尔指出，除非资产被出售，否则这些未实现亏损不会体现在银行损益表上。但若储户信心动摇，它们就会给流动性构成迫在眉睫的威胁。

曾担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和世界银行（World Bank）特别顾问的科尔对《财富》表示：“只要任何一家银行传出坏消息，2023年3月的银行业危机就可能重演。令人惊讶的是我们至今尚未遭遇第二场危机。”

上述图表很容易解释：当长期利率飙升时，类似期限的长期美债或住房抵押贷款担保证券等资产就会贬值。

科尔指出，银行亏损基本随10年期美债基准收益率波动。在特朗普政府引发混乱的关税政策下，2025年该收益率剧烈震荡，目前维持在4.5%以上，逼近去年第四季度的高点。

斯坦福商学院（Stanford Graduate School of Business）金融学教授阿米特·塞鲁在给《财富》杂志的邮件声明中表示，在此收益率水平下，银行体系开始“出现严重问题”。

斯坦福商学院保守派智库胡佛研究所（Hoover Institution）的高级研究员塞鲁补充道：“收益率达到5%将非常危险。”

科尔表示，届时未实现投资亏损将达6,000亿至7,000亿美元。

如图表所示，许多证券被归类为"持有至到期"。由于这些证券不准备出售，其市值波动不直接反映在银行的财务报表上，仅通过资产负债表附注披露。

但科尔表示，若银行被迫抛售部分投资，整个组合就必须按市价计价。这意味着对于银行而言，这些技术上的流动资产实质上将完全丧失流动性。

科尔表示：“这就像是悬在银行头上的利剑。”

与此同时，虽然“可供出售”证券的亏损计入财报，但除非出售资产否则不影响收益。科尔认为这种区分意义不大。他指出，硅谷银行在宣布因出售可供出售证券将承受20亿美元亏损后，迅速倒闭。

科尔表示：“三天后银行宣告倒闭。”

下一场银行业危机只需"一点火星"

这家科技业标杆银行的倒闭震撼了整个金融体系，暴露出简单“追逐收益率”的愚蠢。在新冠疫情期间的零利率环境下，持有短期美债几无收益。

为寻求更高回报，银行将目光投向收益率曲线远端，向长期美债（若持有至到期被视为"无风险"资产）、抵押贷款担保证券等投资证券以及类似资产投资逾2万亿美元。

2022年，美联储坚称仅会小幅加息应对它所认为的"暂时性"通胀，但物价涨幅飙升至四十年高位，迫使美联储将联邦基金利率从2022年3月的0%大幅上调至一年后的4.5%以上。

硅谷银行的持有至到期投资组合，有90%以上是10年期以上的抵押贷款担保证券、市政债券和国债，最终成为美国史上倒闭的第二大银行。不到两个月后，第一共和银行取而代之。

尽管美联储出手保障未投保储户权益，两家银行也被收购，但危机创伤及其连锁反应仍然挥之不去。

硅谷银行的脆弱性令监管机构措手不及。塞鲁指出，如今他们对利率风险和储户流失更为警惕，但他补充道，许多核心问题仍未解决，如资本要求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忽视证券和贷款的未实现亏损，且银行业整体对冲策略仍显不足。

塞鲁写道：“虽然可能不会出现与硅谷银行完全类似的危机，但压力因素依然存在——若宏观经济恶化，情况将尤为严重。”

只要利率保持高位，银行在危机期间积累的亏损就不会消散。

私募巨头阿波罗全球管理公司（Apollo Global Management）首席经济学家托斯滕·斯洛克周一在一份报告中写道：“在滞胀情景下，风险在于利率长期高企，信贷亏损开始积聚，特别是对科技、成长型和风投领域的贷款机构而言，借款人普遍具有零收益和低偿债率特征。”

科尔则指出，商业地产危机迫近带来额外压力，若投资亏损使银行面临压力，银行将愈发脆弱。他尤其担忧资产规模在100亿至2,000亿美元的区域性和超区域性银行，其中有许多是上市公司，它们的大量储户存款超过FDIC的25万美元的保险上限。

科尔表示：“若这些银行的证券投资组合存在未实现亏损，它们根本无法应对任何挤兑。届时它们必须按市价计价，监管机构就会关闭它们。”

简言之，银行业正面临"噩梦般的情景"，就像坐在"火药桶"上。

科尔表示：“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危机。”（财富中文网）

译者：刘进龙

审校：汪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