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博CEO哈米德·莫哈达姆以14年周期规划人生,主导全球最大工业地产公司并购,强调领导传承与战略远见。谈及贸易动荡催生仓储需求,年底卸任后将专注战略指导与创业扶持,坚信企业恒久卓越需代际革新。
▲图片来源:Courtesy of Prologis
哈米德·莫哈达姆以14年为一个周期规划人生。1983年,他联合创立AMB Property Corporation,投资办公楼、工业园区和购物中心,并于14年后推动公司上市。2011年,他将该公司与最大竞争对手合并,组建了全球最大工业地产公司安博公司(Prologis),该公司年营收82亿美元,旗下拥有13亿平方英尺的仓库与物流设施。此次合并使安博公司跻身《财富》美国500强第463位及“全球最受赞赏公司”之列。如今,并购已过去14年,莫哈达姆将掀起人生的新篇章。他将于年底交棒给总裁丹·莱特尔,自己则继续担任执行董事长。作为《财富》杂志“对话美国500强CEO”系列访谈之一,莫哈达姆在接受采访时谈及了继任计划、领导力、物流业,以及为何混乱的贸易环境反而利好其业务——尽管用他的话说:“我并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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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感受到了这场关税战的影响。
这些政策和不确定性既推高通胀又抑制增长。但无论集装箱来自上海、越南还是其他地方,对我们来说并无区别。当任何扰乱供应链的突发事件发生时,即工程师们精心优化的可预测供应链体系被彻底打乱后,人们会希望在各处囤积额外库存以应对不确定性。从短期来看,这对我们的业务是需求催化剂,但我并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赚钱。
哪些原因促使你决定在今年年底卸任首席执行官职务?
你可能会感到惊讶,因为这个决策的过程并不复杂。我曾创立并运营一家名为AMB的私营企业14年,后来公司上市。我又执掌该公司14年,直至2011年收购最大竞争对手。他们在全球金融危机中自乱阵脚,这为我们的收购创造了机会,而到2025年底又将是一个14年。
人生总是有不同的篇章。14年为一个周期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在伊朗长大,14岁时赴欧洲读寄宿学校。但接受教育的时间只有7年,所以这打破了规律。
第二个原因是我不希望在70岁的年龄继续担任这个职务。我即将69岁,而且坦率地讲,我决定离职的动机源于我目睹了太多CEO迟迟不愿交棒,尤其是创始人。他们确实拖垮了公司,也无法从工作中得到乐趣,精力不复当年,差旅承受力与恢复力亦不如前。我认为人们普遍会把持这种职位太久。
是时候让全新一代领导者带着全新的人际关系网络接管公司了。过去四五年间,我的职责就是清退旧管理团队,启动全体执委会成员的过渡流程。这项工作始于五年前。随着我的离任,继任者将拥有完全自主的团队。
从短期来看,[贸易混乱]对我们的业务是需求催化剂,但我并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赚钱。
哈米德·莫哈达姆,安博公司首席执行官
你是否参考过某些权力交接方面的典范?
大约30年前,我与合伙人曾探讨过:“为何如此努力打造这家创业公司?我们究竟追求的是什么?”我们得出的答案是追求恒久卓越。当时正值安达信(Arthur Andersen)分崩离析之际,高盛(Goldman Sachs)深陷困境,麦肯锡(McKinsey)遭遇CEO风波。
高盛、麦肯锡、安达信这些服务业标杆,历经世代更迭仍保持卓越。这种情况在房地产行业从未出现过。从来没有。因为地产人总是在景气时扩张,过度杠杆导致崩盘,继而重启轮回。我们的目标就是打造一家恒久卓越的公司。我们甚至从客户、员工、投资者及社区四个维度定义了恒久卓越的内涵。我们非常理性地制定目标和衡量标准。从此之后,这成为我们所有决策的指导方针。我们唯一的原则就是如何确保所有相关方在长期内实现卓越。
最难的一件事是主动让贤。
我真心觉得这对公司是正确的决定。在疫情期间,我没有这种想法。我与丹密切合作了两年,并且逐步开始放权。首席执行官的职责是把握公司的愿景和战略。但我在这方面只投入了2%的时间。如果愿景和战略失误,其余98%皆是徒劳。但98%的成功取决于执行力,而执行力与人才有关:招聘、调动、营造有活力的环境。
为何选定丹作为继任者?
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加入我们的芝加哥建筑部门。入职约五年后,他开始负责交易和部署等职责,当时我首次动用了否决权。我们的投资委员会每年做出300个决策,被我否决的投资决策价值3,000万美元,对我们而言不算大额。我首次动用否决权,涉及的就是他的一笔交易。我做出否决的原因是我在硅谷历练形成的风险直觉。该项目带有典型的周期性危机特征,所以我不想批准。多数人可能就此罢休,但丹约一周后回来详细回答了我的问题,并指出我的担忧是多余的。我被说服了。这个年轻人拥有反驳的勇气与独立思考的能力,这非常重要。这件事让他引起了我的注意。值得一提的是,这笔交易让我们大赚了一笔。他是对的,我错了。
前任在隔壁办公,对新任首席执行官来说很有挑战性。
我是这样做的。一年半前,我让他搬到了我隔壁的办公室,中间用玻璃隔开。我们几乎是背对背,经常透过玻璃交流。如今,我大约有20%的时间常驻旧金山。物理隔离至关重要。在他正式接任当日,我将让出带大型会议室的办公室。所以,我们从物理层面已经开始了逐步过渡。
你考虑过退休吗?多数同行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想过。我兴趣广泛,但有两件事明确不会做:首先,我不会再去公司董事会任职。我在20年前就已经不再加入上市公司董事会,因为坦白说,我认为这种工作不够刺激。董事会职位更多的是监督职能,而我想做实事。如果找到合适的首席执行官,而且他们是称职的,你就要提供全力支持。如果你不认同他们的做法,那就换人。其次,我还退出了慈善机构的董事会。我30年来首次没有加入斯坦福大学(Stanford)董事会。我依旧会参与大量慈善活动,但我只选择那些我信任并了解领导团队的慈善机构,而不是假装自己是慈善机构的董事会成员,能真正影响机构的方向。他们说希望听到你的意见,但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的财务支持和客户。
作为董事长你会做些什么?
我想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指导年轻创业者。我在科技领域进行了大量投资,特别关注伊朗裔美国人社区的项目。他们是科技等诸多领域的创业新星。过去几年,我帮助了大约十几位这样的创业者。你真的可以推动小型初创公司发展,帮助他们避免灾难或者进入快速发展轨道。我喜欢那种如同驾驶手动挡汽车的直接参与感,喜欢“真正驶上路面”时的即时反馈。我还会拿出更多时间经营家族办公室。坦率地说,我更想去享受生活,去国会和酒店之外的地方旅行。
像我这样一直忙碌的人在卸任后就会感到焦虑,觉得自己可能不再重要,没有人再关心自己,或者仍然不愿意退居二线。我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建议是不要过度投入。我不会重蹈覆辙。
你计划向董事长的工作投入多少精力?
理想状态是相当于每周1-2个工作日,可能一个月或者两周完全休整。随着新人加入,我对人事和组织结构的洞察将快速过时。但我想在外部关系、模式识别能力、以及战略咨询方面,我仍可以贡献价值。我希望任职2至3年。顺便说一下,我不会卖掉股份。
我持有公司95%的股份。对我而言,这几乎是一种信仰。如果你是公司首席执行官,每个季度都要与投资者通话,讨论公司的前景,你得以身作则。
在权力交接过程中,你肯定有过反思的时刻。
我常有这样的时刻。我会思考自己为什么选择就读斯坦福商学院。之前我一直在美国东部上学,而让我最终决定来到加州的,就是1978年的那场暴风雪。
我是加拿大人,对你的话深感认同。
我本可以轻松选择哈佛商学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但那场暴风雪让我来到西海岸——这纯属偶然。若非如此,我不会遇见合伙人,不会创立这家公司,不会与妻子结缘,更不会组建家庭。我的某些人生选择充满随机性。有些则经过深思熟虑,比如我们决定收购一家非常成功的私募股权房地产公司,并做一件此前无人尝试过的事情,将普通合伙人(GP)与有限合伙人(LP)合并上市。以前从未有人这样做过。有人尝试建立私募股权公司,但并没有真正成功。要知道,德太投资(TPG)、KKR等机构是在10年、15年乃至20年后才开始这样做。
在我们完成这番操作几个月后,山姆·泽尔通过权益办公物业效仿了我们的做法。开创先河并成为行业范本,实乃幸事。1999年,我们决定出售零售业务,只是因为我遇见了正在创业的Webvan创始人。
就是那个在互联网泡沫破裂时破产的在线杂货公司?路易斯·博德斯!
是的。路易斯·博德斯。他的愿景让我惊骇不已。当时我们还有零售购物中心业务,正因这次会面,我们在1999年出售了占公司三分之一的零售板块。我们选择全力押注物流业务。所以,有些决策基于敏锐洞察,有些全看运气,有些则经过周密考量。我很高兴人生中的正确决策多于错误抉择。 (财富中文网)
译者:刘进龙
审校:汪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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