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衡

日本经济再次陷入衰退的阴霾，也令人不禁对全球经济的未来感到担忧。根据日本政府最新公布的数据，2025年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环比下降0.2%，按年率计算下降 0.7%，而所有迹象表明，第二季度的表现可能更为糟糕，甚至可能进一步恶化。这一现象不仅揭示了日本经济复苏的脆弱性，也为全球经济敲响了警钟。在过去一年中，日本银行试图通过乐观的叙事塑造一个强劲经济的假象，声称日本正在摆脱长期的通缩泥潭，迎来通胀驱动的增长。然而，事实无情地证明，这一叙事不过试图以虚妄的乐观掩盖真实的经济困境。如果第二季度GDP如预期般继续下滑，日本在过去八个季度中将有五个季度录得负增长，仅三个季度实现正增长。这种表现无疑符合经济衰退的定义，尽管其形式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连续下滑，而是断续起伏的低迷状态。

日本经济的衰退现实

日本经济的现状可以被描述为 “忘记如何增长” 的典型案例。自20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破裂以来，日本长期陷入低增长和通缩的困境，始终以旧有的政策框架应对新的经济困局，却不知时移世易，改革需破旧立新。疫情后的短暂复苏曾让人们看到一丝希望，但如今的现实表明，这不过是又一个的虚假曙光。自2020年疫情席卷全球以来，全球经济陷入了一种持续的衰退动态，日本也不例外。尽管日本一度被认为是可能摆脱这一困境的国家，但其经济表现最终与其他国家的所谓 “复苏” 一样，未能持续。2024年第四季度，日本GDP 环比增长0.6%（初值为0.7%），按年率计算增幅为2.2%（初值为2.8%），表面上看似经济有所回暖，但仔细分析数据，这一 “增长” 主要得益于汽车行业为应对潜在关税而提前增加出口的短期刺激，以透支未来需求的方式换取短期数据的粉饰，而非基于内需的强劲复苏。

更令人担忧的是，日本的消费支出在过去两个季度几乎停滞，如一潭死水。2024年第四季度个人消费环比增长仅为0.0%（初值0.1%），2025年第一季度个人消费环比增幅接近零，仅增长0.04%，未能为经济增长提供支撑。日本银行曾宣称，加息是为了应对消费者被压抑的需求可能引发的通胀压力，但现实情况恰恰相反：消费者并未如预期般蜂拥前往商场购物。相反，他们因高物价的持续压力而变得更加谨慎，对未来经济风险的担忧使其消费行为趋于保守。2024财年（2024年4月至2025年3月）去除生鲜食品后的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PI）比上一财年上升2.7%，包含生鲜食品在内的2024财年CPI 比上一财年上涨3.0% 。这种消费疲软直接挑战了日本银行的乐观叙事，也暴露了日本经济复苏的脆弱性。

疫情与贸易战的双重冲击

日本经济的困境并非孤立现象，而是全球经济放缓的一部分。疫情带来的供应冲击和价格失衡对全球经济造成了深远影响，日本也不例外。

与许多国家不同的是，日本的疫情应对措施持续时间更长，直到2022年中才完全解除紧急状态，导致其供应冲击和价格上涨滞后于其他国家，但其本质与全球其他经济体并无二致：这不是真正的通胀复兴，而是疫情引发的价格失衡和供应短缺，全球供应链的动荡让各国经济均受波及。消费者因物价上涨而贫困化，工资增长远远跟不上通胀速度，导致购买力下降，2024年日本实际工资水平已连续3年下降 ，这种现象在日本尤为明显，消费者不仅未能从疫情后的经济活动中受益，反而因价格上涨而进一步陷入困境。

贸易战进一步加剧了这一问题。2024年，全球贸易环境因关税和保护主义政策而变得更加复杂，日本汽车行业为规避潜在的关税壁垒，提前向美国等市场增加出口，这在短期内推高了GDP数据，却仅是暂时缓解表面矛盾，却未解决需求不足的根本问题。2025年第一季度，日本的货物和服务出口环比下降0.6%，为四个季度以来首次转为负增长，日本经济新闻网指出，此前出口的提前增长影响了当下数据 。一旦这一短暂的出口热潮消退，经济的真实面貌便暴露无遗：消费疲软、需求不足、企业利润受挤压。更为严重的是，这种出口驱动的增长并未惠及普通消费者，反而让他们在高物价的压力下更加举步维艰。

全球经济的共振效应

美国近期的数据同样令人担忧，2025年4月美国密歇根大学消费者信心指数初值为50.8，低于市场预期的54.5，除了2022年6月的50之外，这是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调查中最低的数据 ，消费者对失业十分担忧，预计未来一年失业率将上升的消费者比例升至2009年以来的最高水平，收入预期也恶化了。这种悲观情绪与日本的情况如出一辙：消费者因工资增长不足以应对物价上涨而减少支出，企业因无法转嫁成本而面临利润压缩的压力，全球经济体系的紧密关联让各国经济风险相互传导。美国生产者价格指数（PPI）近期大幅下跌，服务业PPI更是创下历史最大降幅，这表明企业无法通过提价来应对成本上升，只能选择压缩利润或降低价格以维持销量，而陷入困局。

以零售巨头沃尔玛为例，其管理层明确表示，提价将导致销量下滑，但成本上升迫使他们别无选择，这种两难处境在全球范围内普遍存在：企业若提价，则销量下降；若不提价，则利润受损，堪称进退维谷。最终，这种压力将传导至劳动力市场，企业可能通过削减职位空缺、减少员工工时甚至裁员来应对成本压力。消费者对此心知肚明，他们的反应是进一步削减支出，增加储蓄，以应对可能的失业风险，形成恶性循环。

政策失误与经济现实的脱节

日本银行的政策失误是导致当前困境的重要原因。在过去一年中，日本银行试图通过加息来应对所谓的 “通胀压力”，但这一决策显然与经济现实脱节。在消费疲软、需求不足的背景下加息，不仅未能刺激经济增长，反而进一步抑制了消费和投资活动。与此同时，全球其他中央银行也面临类似的问题：他们试图通过收紧货币政策来遏制通胀，但这并未解决根本问题——需求不足和工资增长乏力，未能触及经济结构性矛盾的核心。

更深层次的问题在于，全球经济似乎已经 “忘记如何增长”。疫情和贸易战只是暴露了这一问题，而非其根源。在疫情之前，全球经济就已显现出放缓的迹象，低增长和高债务成为常态，长期积累的结构性问题难以通过短期政策调整解决。疫情带来的供应冲击和价格失衡暂时掩盖了这一问题，但随着经济活动逐渐恢复，需求的疲软和增长的乏力重新浮出水面。日本的例子尤为典型：即使在短暂的正增长期间，消费者的实际购买力并未改善，经济增长的果实未能惠及普通民众，外表的增长数据下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劳动力市场的隐忧

劳动力市场是当前经济困境的核心。无论是日本还是美国，消费者对失业风险的担忧都在加剧，日本消费者早在去年就对劳动力市场的稳定性表示怀疑，选择减少支出、增加储蓄以应对可能的经济冲击。美国的情况更为严峻，密歇根大学消费者信心调查显示，2025年消费者对未来五年失业的几率预期处于2020年7月以来的最高水平，甚至超过2009年金融危机时期的水平，消费者的焦虑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这种对劳动力市场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企业已经在采取行动，以应对成本压力和需求下降，美国JOLTS就业机会调查显示，职位空缺正在减少，企业通过削减工时和职位来控制成本，这种策略在短期内可能缓解压力，但长期来看，裁员风险正在上升，恰似厝火积薪—— 潜在的失业危机正在积累。消费者对此的反应是进一步削减支出，这种行为进一步抑制了需求，形成恶性循环。

未来的挑战与警示

日本经济的衰退为全球经济敲响了警钟，即使贸易协定有所改善，关税压力仍将持续存在，消费者和企业难以应对当前的经济困境，在未知的风险中艰难前行。日本家庭支出的急剧下降和美国消费者信心的持续下滑表明，全球经济正面临一场深层次的危机，航空业需求下降、零售业销量下滑等现象预示着更广泛的消费疲软，即使关税问题立即解决，经济损害已成定局，消费者信心和经济数据表明，全球经济难以迅速扭转颓势。

更令人担忧的是，当前的政策似乎无法有效应对这一危机，中央银行的传统工具 —— 利率调整和量化宽松 —— 在当前环境下效果有限，降息可能刺激短期需求，但无法解决工资增长乏力和需求不足的根本问题；加息则可能进一步抑制消费和投资，导致经济进一步放缓，陷入两难抉择。全球经济需要新的增长动力，但当前的政策框架显然未能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案，不过是隔靴搔痒，难以触及痛点。

日本的经历提醒世人，经济增长不能建立在消费者贫困化的基础上，疫情和贸易战带来的价格失衡和供应冲击只是暂时的扰动，而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重振需求、提高工资、恢复消费者信心，这需要全球范围内的政策协调和结构性改革，但目前看来，各国仍深陷各自的困境，难以形成合力，恰似一盘散沙。
日本经济的再次衰退不仅是其自身的危机，也是全球经济困境的缩影。消费者信心的下滑、企业利润的压缩、劳动力市场的隐忧，共同构成了当前经济的脆弱图景，无论是日本的 GDP数据，还是美国的消费者信心调查，都指向一个残酷的现实：全球经济未能从疫情和贸易战的冲击中真正复苏，所谓的 “增长” 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幻象。未来，经济数据的进一步恶化可能揭示这一危机的深度，而消费者和企业的谨慎行为将进一步加剧这一趋势。全球经济需要新的方向和动力，但目前看来，这条道路仍道阻且长。